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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倒黴又可悲的田地,都不用同僚們嘲笑,他們自己就二話不說的自我了斷了。

雷洛霓撇了撇嫩嫩的小嘴巴,一副小大人似的口吻,“我當然知道意思,米尼先生前幾天來村子裏探望米尼太太的時候,他一說這話,米尼太太就高興的兩邊面頰都紅透了,後來不管米尼先生和她說什麽,她都歡喜的只知道傻點頭了。”

米尼太太是在教堂裏工作的唯一女性,她做的小羊排賴特牧師非常的喜歡,一直都讚不絕口。

Chapter 031

“什麽叫她都喜歡的只知道傻點頭了?”賴特牧師佯作不滿地輕拍了下雷洛霓肉嘟嘟的小屁·股。“教父平時是怎麽教導你的?小淑女怎麽能在背後說別人的壞話麽?”

“明明是你先問我的!”雷洛霓小嘴撅的能掛油瓶。

“即便是我問你,你也不能說得這麽的直白啊,米尼太太對你有多好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忍心讓她因為你傳出去的小道消息而無地自容嗎?”賴特牧師無時不刻不在想方設法的教導自己的小教女,在她的身上,他已經不知道付出了多少心血,卻又甘之如飴。

不過是隨口一句八卦,竟然也能上綱上線成這樣。

雷洛霓心裏翻白眼,臉上卻做出一副怯生生的表情,“……教父,真的有那麽嚴重嗎?”

賴特牧師滿臉嚴肅地點點頭,“比你想象的還要嚴重的多。”

事實上,在赫蒂爾斯大陸,女孩子未婚前的名譽是十分重要的,特別是在上流社會,從來就不缺少因為言行舉止失當而囚入修道院改造的小姐們。有些情況嚴重得甚至連累家族聲譽的更是連性命都有可能保不住。

在賴特牧師看來,他的小教女雖然不是貴族人家的小姐,但她被真神寵愛的背景已經足夠把其他的所有不妥帖、不體面抹消個一幹二凈。

“教父,我答應過您和爸爸媽媽,要做個人間人誇的小淑女,雖然我一點都不喜歡這個,但我還是會很努力很努力的……教父,等回去後我就向米尼太太道歉,以後再也不背後說人啦。”

“這才是教父的乖寶寶!”賴特牧師最滿意的就是自家金疙瘩知錯能改的受教態度。為了表示對她的獎勵,金發綠眼的牧師先生很是慷慨了一回,準許雷洛霓自己挑選她想要的禮物。

雷洛霓眼睛亮晶晶地扒在賴特牧師的肩頭上,不停地拿肥嘟嘟的小胖臉蹭賴特牧師還帶著紅的薄耳朵,“我其他的什麽都不要,就想要爸爸趕緊好起來……”

賴特牧師眼底劃過一絲淡淡的不悅,聲音裏卻帶著濃郁的笑意,“教父在草藥學上可沒有半點天賦,恐怕很難實現小乖乖你的願望啊。”

“教父!”雷洛霓拿她的小腳丫踩賴特牧師環抱著她的那只胳膊,“你是我的長輩,要做個好榜樣——說話要算話,不許耍賴!”

整個小莫頓村誰不知道你人脈有多廣,你是不會醫術,不代表你認識的人也不會啊!指不定就有一個人能把父親傑拉先生的身體給治好呢。

“別的我確實幫不上什麽忙——”傑拉先生是傷在腦袋上,傷勢又極其的嚴重,梅麗朵小鎮周遭根本就沒有能夠成功幫助到傑拉先生的人……

至於更遠地方有沒有,那很難說,不過賴特牧師卻不打算再費這個心思。

於賴特牧師而言,能給予一些最基本的幫助,已經是他大發善心了,要知道原本……他是希望傑拉先生就此墜入無邊地獄的。

——那是赫蒂爾斯女神都沒辦法涉及到的可怕深淵。

“不過,我可以幫傑拉先生去阿普麗爾莊園找托裏特管家好好的談上一談,”眼瞅著教女又要癟著嘴來一回‘魔音穿腦’的賴特牧師忙不疊補充,“傑拉先生這是工傷,他們有義務也有責任把傑拉先生的醫藥費負擔起來。”

雷洛霓因為出身於福利院的緣故,對金錢的魔力向來知之甚詳,聽賴特牧師這麽一說,她本能的為傑拉太太他們感到高興起來,作為一個沒什麽靠山可以依賴的孤兒,目睹了病弱小夥伴們一次又一次因為福利院資金不足,只能蜷縮在床上苦苦煎熬忍痛的情形,雷洛霓幾乎可以說是刻骨銘心的領會到了那句‘沒錢別有病’的真正涵義。

因此,聽到賴特牧師願意減輕傑拉家最沈重的負擔,她激動地幾乎要哭出聲來。不過她殘餘的一點理智在警告著她盡快冷靜下來——對於一個剛滿周歲不久的小不點而言,是不可能理解金錢對人類的重要性的。

於是,盡管雷洛霓心裏歡喜的幾乎要蹦起來跳一回上輩子的小蘋果,面上卻還是要一忍再忍的學著她不止一次在二哥傑米臉上看到的委屈表情,皺著鼻子,懵懂且茫然地說:“這樣能幫到爸爸媽媽的忙嗎?”

賴特牧師聞言,與雷洛霓如出一轍的綠色眼眸裏流露出些許寵溺的柔色,“顯然是,而且是很大很大的忙哦,這都是我們的小傑妮勇於認錯贏來的,以後要好好保持哦。”

已經習慣了這類見縫插針教育的雷洛霓很是淡定地點了點頭,順口附和了句,她一定會做個聽話的乖寶寶後,就跟著大家進了傑拉家的院子。

傑拉家的院子已經很大了,但還是站不下所有的村民,一些村民們再又一次寬慰了傑拉太太幾句話,就三五成群告辭離去了——特別是魯迪先生,他還要趁著天色還早,盡快趕回老克特村去——最後家裏只留下平日裏關系十分親厚的鄰裏和朋友。

他們才是對傑拉先生的悲慘遭遇感同身受的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回到自己家裏的緣故,傑拉太太灰敗的臉色明顯有所改觀,不經意望向雷洛霓的眼神也不像剛開始那樣涼颼颼的了,相反,帶上了歉意和心疼的味道。

直到這個時候,雷洛霓才覺得那個把她捧在手心裏疼愛的媽媽是真的回來了。

當天晚上,雷洛霓使出了渾身解數終於讓拗不過她的賴特牧師松了口,歡天喜地的在傑拉家留宿下來。

等到大家都離開後,天也逐漸黯淡下來,傑拉太太點燃油燈,把女兒緊緊地抱在懷裏,兩個兒子一左一右的依偎著她假寐,稚氣未脫的小臉上是滿滿的疲倦和心有餘悸。

傑拉太太一面輕輕地拍撫著女兒的小胸脯哄她入睡,一面淚眼婆娑的註視著床上依然昏迷不醒的丈夫。

她真的很害怕……很害怕丈夫就這樣棄她而去,傑拉太太從來就不是個堅強的女人,她就如同一根藤蔓一樣,只有纏繞在足以庇護她的大樹上,才能夠健康成長。

“……我們的孩子還那麽小一個……他們不能沒有你……我也不能沒有你……”

她呢喃著,強迫自己把每到夜深人靜就會湧現心頭的恐慌和害怕盡數驅趕出去……驅趕出去……

她是三個未成年孩子的母親,她是他們的依靠,她絕對不能崩潰!她要堅持下去!要好好的撫養孩子長大,要讓丈夫重新恢覆健康,讓這個家重新變得歡聲笑語充滿希望!

傑拉太太脆弱的眼神重新轉變成讓人動容的堅毅和理智。她輕輕推了推兩個兒子,讓他們去床上睡,還說這裏有她守著,會沒事的。

傑克是個很憨厚又很實在的孩子,今天又在魯迪先生的指點下在馬匹休息的時候拉了好一會兒的板車,早就困得睜不開眼了。傑拉太太這麽一說,他連洗漱都忘了,就和衣在傑拉先生為他們兄弟倆打造的小床上睡著了。沒過多久,小床上居然傳來了傑克的呼嚕聲!

“你瞧孩子們都為了你都累成了什麽樣子!”傑拉太太忍不住又對著昏迷不醒的傑拉先生抱怨了句牢騷話,就仿佛他還和平常一樣清醒著。

說了這句話,傑拉太太就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她疲憊且憔悴的面容上浮現一抹自嘲的苦笑。為了避免自己又胡思亂想,她問依然蜷縮在她胳膊旁邊的次子,“都這麽晚了,你怎麽還不去睡?如果是餓得睡不著的話,餐桌上的筐子裏還有鄰居們送的面包和——”

“媽媽,讓我陪您吧,”傑米突兀地打斷了傑拉太太的喋喋不休,“我知道您心裏很害怕……我們可以一起做個伴。”

傑拉太太近乎怔忡的側頭去看自己的小兒子,傑米的臉上是不可錯辨的勇敢和堅持。

傑拉太太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他,看了許久許久,眼淚就這樣毫無征兆的從眼眶裏一點點地湧出來了。

“傑米,媽媽不知道如果你爸爸他真的……媽媽該怎麽養活你們呢……媽媽真的好害怕……”

傑米握住母親傑拉太太冰涼潮濕的手,語氣格外堅定地說:“什麽都不用擔心,媽媽還有我呢,還有我哥哥呢,我們會照顧好您和妹妹的,我們絕不會讓你們感到失望的。”

“傑米,幸好還有你們幾個在我身邊,”傑拉太太喉頭哽咽地說,“要不然我連怎麽活下去都不知道了。”

心裏同樣糟亂一片,頭疼疲倦的要死要活的傑米用從不曾有過的穩重口吻說:“老克特村的草藥師比起鎮上的也沒什麽差了,只要我們遵照他的吩咐,慢慢的給爸爸細心調養,他總會醒過來的,而且,牧師大人剛才離開的時候也向我許諾過了,明天會和我一起去找托裏特管家先生說明情況,托裏特管家一向都很喜歡我,只要拿到了爸爸應得的補償,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Chapter 032

傑拉太太是個性情十分柔順的女人,如今雖然丈夫指望不上,但兒子還是很靠得住的,在最初的惶恐絕望以後,她重新變得振作起來,不但把依然昏迷的不醒的丈夫照顧的妥妥貼貼,家裏田地裏也拾掇的讓人心生佩服。

傑拉太太對此卻不敢居功,照顧丈夫拾掇家裏是她自己的責任,做得再好也沒什麽好誇讚的,至於田地裏的瑣碎活計,那得多虧了鄉鄰朋友們,若不是他們這個搭一把手,那個幫一下忙,田地裏的事情也不可能全都顧得過來——如此,荒廢必然是它們的最終結局。

從農奴晉升而來的貧苦自耕農對自己的田地總是十分看重的,傑拉太太嘴上不說,但心裏卻偷偷把幫助她們的人的名字偷偷記了下來,決意以後只要有了機會就必然要報答,而且是重重的報答他們。

當然,在感謝這些人的同時,她也沒忘記女兒的教父,這次要不是賴特牧師仗義出手,為他們要來了一點還算是能勉強周轉的補償金又以教堂的名義捐贈了一些,恐怕她丈夫傑拉先生連草藥師開出來的診方都用不起了。不過,即便賴特牧師幫了很大的忙,家裏的情況依然捉襟見肘,越發顯得窮苦了幾分。

家裏的困境雷洛霓自然也看在眼底,她做夢都想像兩位哥哥一樣,替母親傑拉太太減輕負擔。可是行事已經頗為出格的她實在是沒那個打草驚蛇的膽子讓自己表現得更妖孽一點了。

不管怎麽說,人的欲·望是永無止境的。

現在不趁著年紀還小,目標不怎麽鮮明的時候,好好控制心緒、自我約束,更待何時?

雷洛霓可不想自己有朝一日自己因為裝神弄鬼,騙上了癮,漏出什麽馬腳,被待她如金似玉的父母、兄弟以及教父和鄉鄰們當做褻瀆神靈的騙子,不留絲毫情面的烤熟或勒死在絞刑架上。

腦子裏清醒無比的認知讓滿心焦躁的雷洛霓努力說服了自己,重新讓自己沈入進並沒有因為父親傑拉先生的重傷而有所減少的眾多課程和學習中去。

隨著時間的流逝,傑拉先生的身體也隨著穩定的藥物供給慢慢有了好轉的跡象——雖然他還是沒有睜開眼睛,但傑拉太太已經覺得心滿意足了。

在一次例行的祈福儀式結束,傑拉太太攏了攏肩膀上的麻布披肩,對已經徹底升溫成密友的波利太太說:“比起前一段時間,已經好得不能再好了,最起碼的,我能夠確保他是活著的,他有呼吸,心臟也還在穩穩的跳動,這就足夠了!”

傑拉太太一副心滿意足的口吻。

波利太太對此表示理解。

她嘆著氣如是說道:“如果我的丈夫還在,即便他和傑拉先生一樣長時間的暈迷不醒,我也是能心甘情願承受的,噢!我多想和他活在同一個世界,多想讓波娜和波克姐弟倆看看他們爸爸的模樣,他們多想他啊……我不止一次看到他們偷偷在沙堆裏畫他的肖像,女神在上,那完全就是我描述出來的模樣啊……藍眼睛、高鼻梁,白皮膚……噢……我親愛的波利先生……”只要提到自己英年早逝的丈夫,波利太太就控制不住眼眶裏迅速彌漫開來的淚水。

人類很喜歡比較,特別是在發現對方比自己更可憐後,不管有意無意,心裏總是會覺得好過一些。

傑拉太太會以火箭般的速度和波利太太結成最親密的摯友,這裏面未嘗沒有她們丈夫的緣故。

眼瞅著波利太太已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傑拉太太努力寬慰著她最談得來的友人,對於她的可怕遭遇更是一再表示了同情和遺憾,對方才滿臉唏噓地用手帕揩拭著眼角的淚水,直起腰背對傑拉太太說:“總有一日我的眼淚會為波利先生徹底流幹啦,等到那個時候,我就不再想他了,一點都不想了。”

她用手帕抱住鼻子,響亮的擤了兩下,出聲和傑拉太太告別。她要回去給孩子們做午餐了,順便把小聖嬰今天發的聖餐和麥芽糖送回家裏去給嘴饞的小兒子吃。

傑拉太太目送波利太太離去後,就要和兩個兒子回家去吃點東西,傑米今天還有事情要辦,因此她的動作還需要再快一點。

只是還沒等他們走完教堂門口的臺階,一個執事就步履匆匆的以極快的速度與他們擦肩而過,往村口的方向疾奔而去。

——途間,因為腳步太快倉促的緣故,險些一個趔趄踩空滾下臺階去。

是傑克眼疾手快,一把攙扶住了他。

傑拉太太見此情形,心裏莫名地一咯噔,“是不是又發作了?!”她沒頭沒尾的問臉色青白交錯的執事先生。

最近也不知道怎麽的,雷洛霓眉心處的疼痛越來越密集越來越難以掩藏,幾乎沒過幾天就會劇烈發作一次,如今更是已然成為了村子裏公開的秘密。

那年輕執事猶豫了下,終於抵抗不住傑拉太太母子仨人充滿祈求和驚怕忐忑的眼神,長嘆了口氣,面色格外沈重的點了點頭。

“女神在上!”傑拉太太母子一見年輕執事點頭,就仿佛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一蹦三尺高。

傑拉太太更是因為嘶嚷出來的嗓音太過尖銳,乍一聽到的人,耳膜都被被她震得生疼無比。

執事先生顧不得他可憐的·嗡嗡作響的·耳朵,眉毛皺得能打結地對傑拉太太他們補充說:“這次看著比半月前還要嚴重得多,要不是賴特先生一直不管不顧地緊握住她的小手,恐怕小聖女已經把眉心撓出一個血洞出來了。”

在說完這句話後,執事先生再沒心情與傑拉太太等人糾纏,胡亂沖他們點了兩下頭,就繼續往村口的方向沖去了。

傑拉太太滿臉驚懼和絕望的凝望著執事先生仿佛在飛的焦急背影,“我們家今年到底是怎麽了?怎麽壞事一出接一出的往外冒?”

“媽媽,我們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趕緊去看看妹妹,她現在肯定很希望能夠見到我們。”傑米在旁邊提醒被命運磋磨的幾乎可以說是歇斯底裏的母親。

傑拉太太立馬被小兒子提醒了。

“走!我們趕快過去!”

這次輪到她來催自己的兒子了。

雷洛霓已經不是頭一回頭疼把大家弄得兵荒馬亂了。

等到傑拉太太母子仨人到了賴特牧師的居所,就瞧見妹妹的臥室門口已經擠滿了人,每個人臉上的神情都異常的難看。

“媽媽,我們先去找安東尼執事吧,沒有他的幫忙我們進不了妹妹的房間。”傑米拽了下母親的衣袖,壓低聲音說道。

已經六神無主的傑拉太太胡亂點了下頭,說了句你快點,就眼巴巴的盯著女兒的臥室,說什麽都不肯動彈了。

因為父親出事,母親又天性柔善的緣故,傑米已經以極為驚人的速度成長起來。早就知道自己根本指望不上母親的他扭頭對哥哥傑克囑咐說:“我們分頭找,以安東尼執事對妹妹的喜愛,他現在一定在這所房子裏。”

空有一身蠻力的傑克向來對比自己聰明一百倍的親弟弟馬首是瞻,聽了傑米的吩咐,他用力點了點頭,就鉆到人堆裏去了。

一切都和傑米所猜測的沒什麽兩樣,傑克很快就在小偏廳裏找到了安東尼執事的蹤跡,他正滿頭大汗的吩咐人去做什麽,語氣是傑克從未聽過的嚴肅和冷厲。

傑克有些被這樣的安東尼執事驚嚇到了,站在偏廳門口一動都不敢動。

直到傑米找來他才意識到自己居然緊張的發了好幾分鐘的呆,因為擔憂妹妹而蒼白的面色瞬間變得通紅發紫。

傑米不解地掃了眼自己兄長奇怪的臉色,扭頭輕聲叫了好幾聲執事先生。

安東尼執事聽到傑米喊他,朝著這邊略微頷了下首,又對圍著他的那幾個人說了幾句話,這才揮散了他們,來到偏廳門口,問傑克兄弟倆找他有什麽事情。

傑克出自本能地往後退了一步,讓弟弟傑米和對方交談。

傑米沒註意到哥哥的動作,仰著頭對安東尼執事說他們想去妹妹傑妮的臥室裏守著,但是妹妹的臥室門口現在站滿了人,沒人領路,他們不敢擅闖進去。

“你們是傑妮小姐最親密的家人,還有誰比你們更有資格陪伴在現在的她身邊呢。”安東尼執事異常凝重的面容上露出一個和善的笑容。

這個笑容成功讓傑克兄弟倆繃得死緊的嘴角也條件反射地勾翹出一個小小的弧度。

安東尼執事深受賴特牧師和沃爾森副牧的信任,對於他們心中的想法自然也要比一般人清楚得多。

果不其然,安東尼執事剛向沃爾森副牧透了個傑拉一家人在外面候著的口風,沃爾森副牧就迫不及待地讓他的承繼者趕快把人請到臥室裏來。

“我們也真是著急得昏了頭,居然忘記把傑拉太太他們給請過來,”沃爾森副牧揉了揉脹痛的太陽穴,攤在一張櫻桃木高背椅上,雙眼微閉地輕輕呢喃,“也不知道能夠強效鎮痛的弗拉爾草什麽時候才能夠從鎮上送過來——小傑妮目前的情況又不能讓外人看到——真希望我們的小聖女能夠成功度過這一難關,健健康康的長大才好。”

征得沃爾森副牧允許的傑拉母子仨人就著大家好不容易擠出來的縫隙,進入雷洛霓所在的臥室裏去了。

安東尼執事不忍看他們哭得難過不已的傷心模樣,嘆息著默默把臉撇到一邊。

Chapter 033

雷洛霓是真的不知道自己上輩子是得罪了哪路神仙——明明慷慨無比的賜予了她夢寐以求的幸福生活,卻又要在這生活中摻入一些她根本就沒辦法承受的痛苦折磨。

比方說:這時不時就會蹦出來彰顯存在感的眉心劇痛。

倘若不是上輩子鍛煉出了近乎驚人的忍耐和承受能力,雷洛霓幾乎以為自己會被這綿綿不斷的劇痛弄得瘋魔!

沒嘗試過這種滋味的人永遠不知道這種讓人連呼吸都感到困難的疼痛有多讓人絕望!

有時候,雷洛霓覺得自己實在是受不了了,也會不受控制的在心裏臆想——幹脆撞墻自我了斷算了!可是每當她要這樣做的時候,腦子裏總是會浮現出大家充滿關切和擔心的面容,他們是多麽的喜愛她啊……如何能承受她突兀自殺的噩耗?

特別是她可憐的母親傑拉太太。

傑拉太太因為丈夫的昏迷不醒已經夠痛苦了,她如何還能百般不孝順的雪上加霜?往她本就鮮血淋漓的傷口裏撒更多的鹽?

每到雷洛霓因為眉心處的劇痛幾乎要歇斯底裏發狂幾乎要忍受不住自殘的時候,她就會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懸崖勒馬。

她告訴自己她的生命很寶貴,她不是在為她自己一個人活著!而且,再痛苦再難受,也總有熬過去的時候,雷洛霓相信自己的意志力,也不甘心這好不容易重撿回來的小命,又因為一時的沖動,被她自己硬生生的糟蹋掉。

天上掉餡餅這樣的好事是沒那麽容易指望得上的。人想要得到什麽點什麽,就自然要付出代價。

能來到這個世界被大家捧在手心裏喜愛是她的幸運,如果這樣的頑疾真的是她要付出的代價的話,雷洛霓她覺得甘之如飴。

比起一個小小的感冒獨自一人蜷縮在福利院的小床上難受得不知今夕是何夕,雷洛霓還是更喜歡像現在這樣,身體盡管難受的幾乎讓人無法忍耐,但精神上卻說不出的雀躍和病態般的歡喜。

雷洛霓是真的很高興,高興自己在難受的時候,身邊有人陪著她一起疼。

他們用充滿關切的眼神一眨不眨的註視著她,眸子深處的疼惜和難過幾乎溢於言表。這樣的關懷和心疼是曾經的雷洛霓可望不可及的。

明明眉心處的疼痛還是那般的讓人煎熬和暴虐,雷洛霓嘴角卻彎起了一個歡喜的弧度。她伸出因為劇痛而汗濕的手與母親傑拉太太的虛虛交握,奶聲奶氣地說:“媽媽,您別哭,我不疼,一點都不疼。”

“媽媽的乖寶寶什麽都不要說,媽媽都知道,媽媽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傑拉太太顫抖著手拿帕子給睜眼說瞎話的小女兒揩拭額頭不住滲透出的晶亮汗水,她的眼淚因為丈夫和女兒的接連出事,已經傷心欲絕的要盡數流幹了。

“弗拉爾草還沒有人送過來嗎?”從教女‘發病’起,就整個人都陷入暴躁邊緣的賴特牧師把空間讓給傑拉太太母女,臉色異常鐵青的詢問他的副牧沃爾森先生和執事安東尼先生。

——外面因為擔憂而緊圍在房子、雷洛霓臥室旁的神職人員已經被賴特牧師以一種極為暴虐的憤怒咆哮給一個不留的轟走了。

如今在雷洛霓房間的門口就站著他和沃爾森副牧師生倆個。

“現在氣候已經步入嚴冬,弗拉爾草只有在溫暖如春的地方才能夠發芽成長,屬下派了許多人出去找,都沒有什麽好消息。”安東尼執事畢恭畢敬地對暴怒的賴特牧師行禮,“鎮上的草藥師倒是還留著零星幾株枯萎曬幹的以作備用,不過他把東西看得很緊,輕易不會交出……再加上,即使我們得到那幾株弗拉爾草,也是杯水車薪,治標不治本。”

“現在我已經管不了它是不治標還是不治本了,”賴特牧師氣急敗壞地一揮手,神情焦躁的在教女的臥室門口來回踱步,“小傑妮還是個懵懂的幼兒,再這樣疼下去,她恐怕堅持不了多久了!”

無論如何,他都不會眼睜睜的看著他嘔心瀝血照看著一點點長大的金疙瘩棄他而去。

在一陣劇烈的心理波動過後賴特牧師突然停下踱步的舉動,與雷洛霓幾如出一轍的綠眼睛微微瞇起,帶著幾許冷光的註視著安東尼執事道:“村子外面的森林裏……有沒有可能……”

沃爾森副牧和安東尼執事聞聽此言,幾乎齊齊變了臉色。

“大人您可千萬別沖動啊!”沃爾森副牧語速極快的對自己的恩主說道:“您不能未經領主允許就擅自進入森林啊!要是被人告密或者查出來……後果不堪設想啊!”

安東尼執事也在旁邊疊聲懇請賴特牧師千萬不要沖動,千萬要保持冷靜!

話一出口就被自己的想法震懾住了的賴特牧師忍不住長嘆一聲,拿右手用力遮住自己半邊焦急如焚的面頰,“尊敬的女神冕下,仁慈的女神冕下,您的信徒如今亟需要您的幫助啊,您是那樣的喜愛她,怎麽忍心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她在痛苦中掙紮呢?她是您的寵兒,是您親自顯聖認可的聖嬰啊!”

再說完這幾句話後,賴特牧師神情萎靡沮喪的站起身——

“大人!”沃爾森副牧和安東尼執事滿眼緊張的看著他。

“我是個懦夫,”賴特牧師看著生怕他做傻事的屬下們慘笑一聲,“傑妮見了我這麽久的教父,我卻連為她破一次規矩、闖一回禁地都不敢!”

綠眼睛的牧師大人用力甩了甩自己的腦袋,“枉我平日裏張口閉口的都是大道理,一副傲慢自負的得意模樣,結果到了關鍵時刻,卻盡顯懦夫本色!居然寧願看著教女疼死也不敢去冒一次險!”整個人都陷入自我厭棄中的賴特牧師用力閉了閉眼睛,“別的我是不能做了,可是向女神祈禱還是能夠做的!我這就帶著大家到前面去給傑妮祈禱……途間要是有什麽事,沃爾森,你記得第一時間派人過來通知我。”

賴特牧師丟下幾句幾乎可以說是從喉嚨裏硬生生幹摳出來的蒼白話語,就仿佛後面有兇惡猛獸在狂追一般,要多狼狽就有多狼狽的落荒而逃了。

沃爾森副牧面無表情的看著賴特牧師遠去的背影聲音格外低啞地說:“是我們對不起小聖女……”

“先生,難道我們就什麽都不管了嗎?就這樣幹耗著?”安東尼執事的語氣裏帶著幾分不可置信的意味。

“等到那幾株枯萎曬幹的弗拉爾草送過來,目前的情況總是能緩解一些的……”沃爾森副牧沒有去看他未來承繼者的眼神,語聲無力且悲哀的說:“安東尼,不是我們見死不救,而是我們真的已經束手無策。”

“我們可以把傑妮小姐送到鎮上去的,也許不用弗拉爾草,草藥師就能把傑妮小姐的怪癥治好呢。”安東尼執事小心翼翼地建議。

“如果我們真這樣做的話,那才叫愚不可及,安東尼,傑妮是我們小莫頓村的聖嬰,她是我們的,只屬於我們,我們不能把她暴露到大眾的視線中去——真要是那樣做的話,被有心人註意到,我們大家都會有危險。”沃爾森副牧苦笑一聲,“而且,你見過只疼眉心的怪病嗎?這分明不是什麽讓人頭疼的癥狀而是女神的考驗啊。”

“女神的考驗?”安東尼執事瞠目結舌的重覆。

“女神垂顧的寵兒在這片大陸幾乎可以說是多如繁星,想要從那麽多的被選中的聖徒中脫穎而出,這裏面自然有著我們所不知道的篩選程序——”沃爾森副牧顯然對雷洛霓這個問題琢磨了很久,自家學徒安東尼執事一問,就如同整個話匣子都被盡數拉開般的侃侃而談。“如果這樣的考驗能夠遲來的兩三年,我是一點都不擔心,因為我知道我們的小聖女是個多出色的孩子,可是……女神冕下明顯沒那個耐心等待……”沃爾森副牧臉上的表情異常覆雜和唏噓,“安東尼,難道你就沒有註意到,小傑妮每次眉心疼痛都是在她做了許多幫助人的好事情以後嗎?我想,這就是開啟考驗的鑰匙。”

安東尼執事聽完了自己老師這一番話後,是徹徹底底的傻眼了。

在沃爾森副牧和安東尼執事低聲交談的時候,兩個不曾被察覺到的瘦小身影悄無聲息的離開了賴特牧師在小莫頓村的居所。

“他們打算扔下妹妹不管,放她自生自滅了,”傑米拖著哥哥傑克氣喘籲籲地往村外狂奔,其間格外小心的不與三五成群圍做一團擔憂自家妹妹的村民們對撞個正著。“他們不要妹妹我們要,他們不心疼,我們心疼!不就是未經允許擅自踏入領主的私人土地嗎?我傑米這次豁出去了!”傑米牙齒咬得格格作響。

“傑米,還是讓我進去吧,”傑克的聲音依然和平常一樣憨厚,刻薄點的簡直能說他傻乎乎的,“因為女神誕的緣故,我怎麽說也進去過好幾次森林,肯定能比你更快的找到弗拉爾草。”

在自己和弟弟中間選擇活命一個,傑克幾乎沒怎麽猶豫的就把生的希望給了弟弟。

傑克在心裏覺得,如今父親傑拉先生昏迷不醒,妹妹傑妮又得了怪病,家裏很需要向弟弟這樣機靈聰明的人支撐著——反倒是他,留著也不過是浪費食物,如果這次能夠幫家裏人一點忙,能夠讓妹妹不再那麽的難過,即便是把他現在的這條小命奉獻出去,他也是心甘情願的。

“你根本就不認得弗拉爾草,就算進了森林又能做什麽呢?反倒是我,曾經幸運的看過弗拉爾草的圖像。”還是頭一次被哥哥說自己有地方不如他的傑米鼻子酸酸熱熱的。

他的哥哥傑克性情憨實又淳樸,根本就不知道掩飾自己的真實想法,事實上,他的打算和決定已經在他的面部表情上顯露無疑。

沒想到弟弟會拿這話來堵他,傑克臉上的神情一時間有些無措,不過他很快就開動腦筋又想了個主意,“我不知道你可以告訴我啊,你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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